三平祖師公楊義中傳略
三平寺位於平和縣文峰鎮九層巖，是建於唐代的一座禪宗古寺。其開山祖師楊義中，本是一位著名高僧，敕號「廣濟大師」。由於他在漳州傳揚禪宗佛 法功績卓著，又以慈悲為懷，救苦救難，懲惡揚善，恩惠廣濟，因而圓寂後在民間被尊奉為「三平祖師公」。後來逐漸演化成為閩南民俗信仰的地方保護神，歷經 1100餘年，至今仍然香火興旺。現在，我們來回顧一下楊義中的生平事跡，看看他是如何由人化神的傳奇經歷。
少年好學入佛門
楊義中祖籍陝西高陵，其父入閩為官，建中二年(781年)時任福唐(今福清市)縣吏，當年正月初六，義中出生在這個縣吏之家。他自幼聰慧好學， 少年時代就受過儒家經書的啟蒙。貞元十年(794年)，其父奉命到河南任職，舉家遷至宋州(今商丘市)定居。當時佛教受到唐王朝的大力提倡，在各地興建寺 院，傳教非常流行，並與中國的儒道傳統文化互相融合。所以，青少年學子往往是儒道佛兼而學之，將來要麼通過科舉考試出仕，要麼出家修佛為僧，兩者都是他們 追求前途的奮鬥目標。義中從小具備向佛的性格，「雖居繈褓，不喜葷辛」，又眼看其父官職卑微，仕途艱難，因而他選擇了出家為僧的人生道路。
那時義中年僅14歲，便拜宋州著名律宗大師玄用為師，從此出家進入佛門。在名師的指導下，刻苦鑽研，博覽群書，學問大有長進。據《三平山廣濟大師行 錄》記載，他出家後修習的情形是：「多窮經史，長於周易，先修奢摩他、三摩缽提，後修禪那。」他在寺院裡不僅修習佛學，而且研習博大精深的中國傳統文化。 在佛學方面，他循序漸進，首先修習引導凡人如何脫離邪亂，進入「寂靜」狀態的「奢摩他」，再修習如何專注一心而不散亂，達到「入定」狀態的「三摩缽提」， 然後又修習如何進入審慎「靜慮」境界的「禪那」。通過這樣刻苦的修煉，不斷增長學識，提高悟性，並堅定地持守各種戒律，義中逐漸使自己超凡脫俗，終於在元 和二年(807年)受具足戒，成為一名真正的僧人，時年27歲。佛教的戒法有五戒、八戒、十戒、具足戒、菩薩戒等5種，義中受的是具足戒，說明他修煉的成 果達到了較高的層次。
但是，義中並不滿足於受戒出師，決心繼續深造。當時佛教宗派林立，各派對於佛理的理解和修持的方法存在不同觀點，互相開展爭論。律宗主張以研習和傳持戒律 為主；禪宗則主張用參究的方法，徹見心性的本源為宗旨。義中原來拜的玄用大師屬於律宗，為了博采各派所長，他認為有必要再深入研修禪宗。於是，他開始持杖 雲遊，用10年時間，先後拜謁了百巖懷暉、西堂智藏、百丈懷海三位著名禪師。對於禪宗善於巧妙地運用自然現象或生活哲理來啟迪弟子，使之消除妄念，達成頓 悟，自成佛道的傳教方法，已經有了一定的領悟。所以，當他再去拜謁第四位禪師石鞏時，一見面就被稱讚為「半個聖人」了。
原委是這樣的：那天義中來到江西撫州進謁石鞏禪師，剛一進門，石鞏突然架起弓箭對準他的心窩，大喝一聲：「看箭！」義中卻坦然地敞開胸膛說：「這只 是殺人的箭，還有活人的箭，怎樣射呢？」石鞏當即收下這個徒弟，並高興的說：「三十年了，一張弓掛三支箭，到如今只射得半個聖人。」原來，禪宗的傳教不立 文字，啟迪弟子「頓悟」的種種方法，是只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的。凡是尚未超脫世塵間生死觀的人，往往一見弓箭對準自己，便會立即作出躲避逃生的反應。惟有義 中能坦然面對，並機敏地反問「活人之箭」的射法。這「活人之箭」指的正是禪宗大師啟迪眾生皈依佛門的真諦。這說明，此時的義中對禪宗的領悟，已達到「半個 聖人」的水準了。傳揚禪宗到漳州
楊義中之所以會到漳州來弘揚佛法，這與他最後再到廣東潮州拜謁第五位禪師大顛，並成為大顛的法嗣弟子，有著密切的關係。大顛是一位造詣高深的著 名禪師，其禪法直接傳承南禪開祖惠能的法嗣弟子石頭希遷，在南禪中有著很高的地位。元和十四年(819年)，義中正在大顛禪師門下巾待期間，適逢刑部侍郎 韓愈被貶為潮州刺史。到任第二天，即慕名來到靈山護國寺拜會大顛禪師，請教治理潮州的方略。當時，大顛禪師閉目靜默，良久未答。
隨侍在旁的義中便敲響禪床 三下，代為作答：「先以定動，後以智拔」。大顛點頭表示讚許。韓愈臨別時感歎地說「和尚門風高峻，弟子於侍者邊得個入處。」後來，韓愈參照這八字方略來治 理潮州。首先解決惡溪的鱷魚危害，安定動盪的人心，穩定了社會秩序(即「先以定動」)。而後大力興辦學校，培養人才，提高民眾文化素養，推動社會經濟的發 展(即「後以智拔」)。
治潮將近一年就政績斐然，民眾交口稱讚。那時的漳州刺史韓泰，是韓愈的好友，兩人交往甚密，聽說義中的學識非凡，曾表示希望能邀請 義中到漳州來傳揚禪宗佛法。後來韓愈在即將離任之前，向朝廷奏請調派韓泰來接任潮州刺史，並向大顛禪師建議，將其法嗣弟子楊義中派往漳州傳楊禪宗佛法。
寶歷元年(825)，義中45歲。這時大顛禪師已於年前圓寂，做為大顛的法嗣弟子，他既是尊從恩師「往漳郡開化」的囑托，又是應漳州官方的邀 請，毅然肩仗離潮，雲遊漳水之間。當時，漳州芝山南麓已有一座規模宏大的開元寺(遺址在今漳州一中)，但義中卻不坐享其成入寺為僧。為便於傳揚禪宗佛法， 他選址在芝山半雲峰，獨自創建「三平真院」。
落成之後，即在此開堂宣講，傳教授徒，弘揚禪法，啟迪眾生皈依佛門。興盛時，前來聽課頌經的信眾弟子多達 300餘人。此外，禪宗歷來有著「亦禪亦醫」的傳統，義中在「三平真院」的20年期間，除了從事佛事活動之外，也精心研習醫藥之術，經常為民眾療疾治病， 救死持傷，慈悲濟世，聲名遠播。成為漳州佛教禪宗發展史上具有開創性的一個里程碑。
避難三平弘佛法
會昌五年(845年)，由於當朝皇帝唐武宗反佛，降旨全國各地拆毀寺院，驅逐僧尼還俗，使佛教遭受嚴重的打擊。此時，義中已65歲高齡，為了逃 過這一劫難，遂帶領門下一批僧眾，避入郡西深山密林之中的三平九層巖卓錫。克服千險萬難，堅持在少數民族地區繼續弘揚佛法。關於這段經歷，《三平山廣濟大 師行錄》有這樣一段富有神話色彩的記載：「會昌五年乙丑之歲預知武宗皇帝沙汰冠帶僧尼，大師飛錫入三平山中。先止九層巖山鬼穴前，卓錫而住，化成樟木，號 錫仗樹。次夜眾崇舁師拋向前面深潭，方乃還來，見師宴坐儼然無損。
一夕寢次，復被眾崇舁向龍瑞百丈潭中，以籠聚石沉之。其水極峻，觀者目眩。及呼回，見大 師如故。於是遽相驚訝，仰師之道，欽服前言，乞為造院，願師慈悲，閉目七日，庵院必成。師乃許之。未逾五日，時聞眾崇鑿石牽枋，勞苦聲甚，師不忍聞，開眼 觀之，院宇漸成，惟三門未就。怪徒奔走，其不健者化成蛇虺。有大魅身毛楂楂，化而未及，師戲擒住，隨侍指使，曰：『毛侍者。』然後墾創田地，漸引禪流，南 北奔馳，不憚 險。」此外，當地民間還流傳著諸如楊義中「男扮女妝充當新娘入鬼穴」、「制服蛇虎二妖為侍者」、「鎮壓妖魔鬼怪於毛氏洞」等等神話故事。
實際上，古代的各種神話傳說，是當時社會現實的一種折射反映。由於古人很迷信鬼神，他們往往把一些自然現象和社會現象加以神化，把正義與邪惡的 鬥爭，說成是神靈與妖魔的鬥爭。我們如果摒棄這些神話故事的神秘外衣，從史學的觀點還其歷史的真相，義中在三平山鬥妖魔的這一段史實，大體上是這樣的：當 年的三平山九層巖地區，乃是一片蠻荒之地，散居著尚未開化、被稱為「蠻獠」的少數民族。他們有的以虎為圖騰(氏族標誌)，有的以蛇為圖騰，有的全身毛楂 楂，衣不蔽體，尚處於狩獵、採集和刀耕火種的原始農業時代。
因為生活習慣不同和爭奪山林土地的矛盾，他們與周邊地區的漢族人，經常發生衝突爭鬥。義中來到 這裡傳教，通過宣揚「眾生平等」的佛理，大力幫助化解民族之間的矛盾。同時，他以慈悲為懷，懲惡揚善，一方面運用智謀，制服所發生的暴力事件，對屢教不 改、作惡多端的少數人進行懲戒；另一方面，對廣大民眾進行啟蒙感化，引導他們皈依佛門。並以慈悲濟世，救死扶傷，解危濟困，普施恩惠。總之，義中在三平山 區卓錫5年，篳路藍縷，歷盡艱辛，結果既挽救了漳州佛教免於在武宗反佛事件中遭到毀滅，又在九層巖初建了佛堂寺宇，使禪宗佛法在這裡深深地紮下了根。同 時，還促進了這個地區的社會安定和進步。應當說，這是義中在漳州建樹的一項偉大歷史功績。功德
圓滿人化神
大中三年(849年)，這時唐宣宗已登基執政，改變了武宗反佛的政策，降旨在全國各地重建和恢復佛教寺院，號召僧尼回寺開展佛事活動，並派出一 批巡禮僧到各地視察佛教的恢復發展情況。當時，漳州刺史鄭薰，特請義中出山來漳主持開元寺的重建恢復事宜，並將義中避難入山弘佛法的事跡上奏朝廷請功。奉 旨來漳的巡禮僧常肇、惟建等人，也對義中護佛的功績十分讚賞，上奏朝廷，舉薦義中為繼承南禪法統的禪宗大師。後來，朝廷敕賜義中「廣濟大師」禦匾一方。義 中在開元寺擔任住持14年，先是四處化緣籌款，大興土木，將被毀的寺院修葺一新，並召回失散僧尼，恢復正常佛事活動。而後又在此開堂講經，四方弟子雲集， 廣濟大師聲名遠播。
鹹通四年(863)年，漳州帛押衙兼南界游奕將王 ，為開元寺捐建一座鹹通塔，使寺院更加完美壯觀。 這時，義中已83歲高齡，他認為重建開元寺的使命已圓滿完成了，便動身再回到當年避難卓錫的三平山九層巖，繼續在這裡弘揚佛法，並將原來草創的佛堂寺宇， 擴建為正規的佛教寺院。鹹通七年(866年)寺院全部落成，並經官方批准，正式命名為三平寺。義中前後兩次卓錫三平，他不僅是一位高僧，而且精通醫術，通 曉天文地理。在三平山區，他鞠躬盡瘁為民眾辦了三件好事：一是實現了社會穩定。過去當地漢族與少數民族之間，經常發生搶劫、兇殺、鬥毆等暴力事件，造成雙 方民眾生命、財產的嚴重損失。
義中大力幫助解決了民族間的種種矛盾糾紛，平息了暴力事件的發生，促進了民族和睦與社會安定，使民眾能夠安居樂業；二是解決了衛生醫療保健問題。過 去這裡林深地濕，瘴氣籠罩，瘟疫流行，民眾體弱多病，缺醫少藥，苦不堪言。義中以其高超的醫術為民治病，教民服用預防疾病的湯藥，並著武僧向民間傳授和尚 拳，從而使山民增強體質，大大減輕了瘟疫流行對山區民眾的困擾；三是推動山區經濟的發展。義中遵循「亦禪亦農」的傳統，組織三平寺僧人墾荒種地，自力更生 解決僧人的糧菜供給。同時，也把先進的農業生產技術及農具、種子，傳授給當地民眾。並運用天文氣象知識，預測四時天氣變化，指導適時耕作和播種，實現減災 奪豐收。從而促進了當地農業生產的發展和人民生活水準的提高。因此，「廣濟大師」楊義中名不虛傳，在民眾中有著很高的威望，深受民眾的愛戴和敬仰。
鹹通十三年(872年)五月，吏部侍郎王諷被貶為漳州刺史，到任後即慕名到三平寺拜會義中。兩人相見如故，談儒倫佛，甚為投合，遂結為至交。同 年十一月初六，義中集門人於寺西草堂，曰：「吾生若泡，泡還如水……」即宴坐示滅，享年92歲，僧臘(即僧齡)65年。民眾感懷義中功德，特為其立碑紀 念，王諷親筆撰寫《漳州三平大師碑銘(並序)》，銘曰：「觀跡知證，語默明焉。觀證知教，權實形焉。體用如一，曷以言宣。太素浩然，吾師亦然。觀其定容， 見其正性。不閱外塵，朗然內淨。智圓則神，理通則聖。師能得之，隨順無競。吾之行止，師何以知？得性之分，識時之機。達心大師，邈不可追。」同時，把草堂 改建為塔式殿宇，將其遺骨安放在塔內地穴。並雕塑大師金身一尊，置於地穴之上，尊奉為「三平祖師公」，開設祭壇，接受善男信女及四方民眾的祭祀和朝拜。從 此，功德圓滿的楊義中便由人化為神了。
後來，隨著佛教與中國傳統的道教及民俗信仰的逐步融合，民間對於「三平祖師公」的聖僧崇拜，也開始與佛教異化，逐漸 轉變為閩南人的一種民俗信仰，「三平祖師公」也因而被塑造為一位法力高強，能夠驅妖降魔的閩南地方保護神。正如其神龕對聯所顯示：「法大無邊龍虎伏，道高 有像鬼神驚。」一千多年來，「三平祖師公」民俗信仰不僅在閩南地區世代流傳，而且隨著閩南人向海外移民，也傳播到台港澳地區及東南亞各國去了，可見其影響 的廣大和深遠。
(作者王作民 漳州市人大原秘書長)
